“水滴石穿,绳锯木断。太子殿下的声望,就会在这一次次的攻讦中,被消磨殆尽。到时候,陛下看到的,将不再是一个文武双全、万民归心的储君,而是一个刚愎自用、惹得天怒人怨的儿子!”
“到了那时,公子您的机会,就来了。”
一番话说完,胡亥呆呆地坐在那里,脑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找不到任何破绽。
许久,胡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他站起身,走到赵高面前,第一次郑重其事地,亲手将赵高扶了起来。
“老师,我明白了。”
他的脸上,不再有丝毫的狂怒与不甘,既然父皇不给,那他就要自己去抢。
“来人。”他对外喊道。
一名宦官战战兢兢地跑了进来。
“备车,我要去东宫,给我的好大哥,太子殿下,道贺。”
薛郡,废弃庄园。
帝都咸阳册立太子的消息,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,将这群六国余孽心中最后一丝复国的火苗,也彻底掩埋。
绝望的情绪,如同浓稠的墨汁,迅速浸染了庄园内的每一个人。篝火噼啪作响,却驱不散众人心中的寒意。他们是旧时代的幽魂,被一个名为“复国”的梦想牵引着,在黑暗中游荡,如今,那唯一的光源似乎也熄灭了。
“都闭嘴!”
田都猛地一声暴喝,他环视四周,看着那些或垂头丧气、或怨天尤人的“盟友”,眼中满是失望与鄙夷。“哭丧吗?始皇帝还没死,你们就先给自己准备好棺材了?一群废物!”
他的话语粗暴,却让混乱的场面暂时安静了下来。
“田都,话不是这么说的。”一个身形干瘦的儒生站了起来,脸上带着苦涩,“扶苏此人,素有仁名,北疆一战又立下不世之功。如今他贵为太子,大秦国本已固,民心所向。我等再行逆事,便是与天下人为敌,如何能成?”
“是啊,子房先生的计策,是以‘始皇帝死而地分’为引,乱其根本。可现在,‘地’还未分,人家已经选好了下一个皇帝!这棋,还怎么下?”
议论声再起,这一次却更添了无尽的悲观与认命。
就在此时,一阵沉稳而极有韵律的脚步声,从庄园的阴影中传来。
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月光下,一道身影缓缓走出。来人一袭青衫,面容俊美如玉,正是那个在众人心中既神秘又可恨的张良。
他没有理会众人复杂的目光,只是平静地走到篝火旁。
“子房先生!你还敢回来!”田都第一个发难,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,像一头发怒的猛虎,一把揪住张良的衣领,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,“孔羡死了!东郡的兄弟们折损大半!我们在这里像狗一样躲着,你倒好,玩起了失踪!现在扶苏当了太子,你告诉我,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!”
噌!
一道寒光闪过,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。
一柄古朴的长剑已经稳稳地架在了田都的脖子上,冰冷的剑锋让他瞬间僵住。出手的正是荆无涯,他那双没有感情的眸子,如同寒潭。
面对田都的暴怒,张良脸上没有丝毫波澜,他甚至没有去看荆无涯的剑,只是垂下眼帘,看着田都那只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,淡淡地说道:“你的手,在抖。田都,告诉我,你是在为孔羡的死而愤怒,还是在为你自己的未来而恐惧?”
田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一股血气直冲脑门,他刚想吼回去,脖颈间便传来一阵刺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