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禾见状,信心更足了。他又把竹竿点向旁边那个更精巧的犁。
“但现在!有了这曲辕犁,它转动灵活,耕得又深,一个人,一头牛,一天就能耕完过去三天的地!收成至少能多两成!乡亲们,你们说,这是不是好事?”
台下一片寂静,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。
“一天能顶三天?真的假的?”
“收成多两成?那可都是白花花的粮食啊!”
夏禾没有停,又指向那架龙骨水车的图。
“还有这个!龙骨水车!咱们这靠着河,可河边的地是水田,离得远的,就只能看天吃饭!有了它,就能把河里的水,一直送到山坡上的旱田里!以后闹旱灾,也不怕没饭吃了!”
“还有这《对证施治录》!以后生了病,不用再求神拜鬼了!郡县的医馆,都有陛下发的医书和药方,能救命!”
“乡亲们!陛下在咸阳,心里惦记的都是咱们这些黔首的日子能不能过得好一点!这歌谣里说的‘始皇帝死而地分’,地分了,谁最高兴?是那些六国的旧贵族!到时候他们回来,战争又起,苛捐杂税,兵役徭役,一样都少不了!现在的日子虽然苦,但好歹有盼头!你们说,是不是这个理儿?”
晒谷场上,鸦雀无声。
没有人能说出什么大道理,但他们听得懂夏禾的话。新犁、水车、医方……这些东西,对他们来说,比什么“天意”要实在太多了。
那锅里的粥,也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,浓郁的米香味,飘散开来,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里。
“开仓放粮!”县主簿看准时机,大喊一声,“每户一斗米,一匹布!凭户籍来领!孩子多的,老人多的,多加半斗!”
人群,终于骚动起来。
那虚无缥缈的恐惧,在金黄的粟米和实在的布匹面前,显得那么不堪一击。
“丞相的‘天意’,就是让百姓吃饱穿暖。”远处,一棵大树下,赢一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,对身边的冯去疾低声说道。
冯去疾负手而立,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眼神却柔和了许多。
-“这还不够。”他摇了摇头,“只是让他们暂时不闹。要让他们从心里认同大秦,还需要时间。”
就在这时,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尖利而不和谐的声音。
“别信他们!这都是秦狗的阴谋!粮食里肯定下了毒!吃了就要给他们卖命!布匹也是催命符!拿了就要加倍抽税!”
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,在人群里跳着脚地煽动着,一些刚伸出手准备领粮食的村民,又迟疑地缩了回去。
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差脸色一变,立刻就要上前拿人。
“等等。”冯去疾拦住了他们。
他看着那个汉子,嘴角扯出一抹冷笑。鱼儿,上钩了。
就在那汉子上蹿下跳,骂得更起劲的时候,一道灰影,如同狸猫般,无声无息地从人群侧方穿过。
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。
只听“嗷”的一声惨叫,那个还在叫骂的汉子,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拎了起来,双脚离地,脖子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卡住。
出手之人,正是换了一身普通短打,混在人群里的赢一。
他甚至没有拔剑,只是单手将那汉子举在半空,那汉子手脚乱蹬,脸色涨成了猪肝色,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赢一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,缓缓扫过被这一幕惊呆的村民。
然后,他手臂一甩,像扔一条死狗一样,将那汉子“噗通”一声,扔进了旁边灌溉用的水渠里,溅起一片泥浆。